冬去春來,院中的牽牛花謝了又開了,開了又謝了,我從把牽?;ó?dāng)喇叭吹的小囡囡長成了頭戴牽牛花愛美的小姑娘,隨著父母離開老家濰坊、離開爺爺來到了兗礦
八百多里的路程拉長了爺孫倆的思念
暑假回去時(shí),奶奶告訴我,爺爺每次喝多了酒就會想我想得掉淚,他常拿著我小時(shí)候用過的梳子豎起來比劃我怎樣給他梳頭,嘟起的小嘴就象剛剛盛開的牽?;ǎ凰L嶂倚r(shí)候揮過的小鏟學(xué)我給牽?;ㄊ┓实臉幼?,把土灑得到處都是;他常指著我小時(shí)候握過的蒲扇回想我站在牽?;▍策厼槿胰蓑?qū)涼的樣子,鮮艷的牽?;ㄓ持菑埛蹞鋼涞男∧槨棠痰倪@些話,常常令我淚眼婆娑
淚水滂沱的時(shí)候,我便躲開奶奶的視線,俯身去拾一枚枚落在地上的牽?;ò辏瑺敔敳唤?jīng)意間看見了,說:“還要那些做什么,你不在家的時(shí)候哪有人揀,都爛到泥里去了
”聽到這兒,我的淚更加洶涌不停地流到泥土里,嘴里卻象沒事一樣說著:“帶回去,好做書簽?zāi)?!”話未說完,人已哽咽了……
在每天達(dá)到會場之后,城市朗讀《門生規(guī)》,全場三千多人,朗讀典范,有些以至過目成誦,我回顧最深的即是“雙親呼,應(yīng)勿緩;雙親命,行勿懶”這是為人子的原因
有一位講師說,中華保守文明用一個(gè)字來詳細(xì)那即是“孝”字,兩個(gè)字即是“品德”二字,再有一位講師說過,《門生規(guī)》不只僅是童子的規(guī),更是做人的規(guī),真實(shí),《門生規(guī)》中很多都是做人處世的原因
周旋雙親要“雙親呼,應(yīng)勿緩;雙親命,行勿懶”;周旋伯仲伙伴要“兄道友,弟道恭;伯仲睦,孝在中”;周旋本人的動作要“朝夙起,夜眠遲;老易至,惜此時(shí)”;與他人相與則要“但凡人,皆須愛;天同覆,地同載”之類做人處世的原因不計(jì)其數(shù)
一次回老家見到了當(dāng)年的那位姐姐,問起楊老師,她哭了,說楊老師被斗后,整天被捆著手游街,跪會場,沒事了就關(guān)到磨房里,后來他的身體日漸衰弱,不久就去世了
“老年動脈硬化,耳鳴,左耳失聰······”醫(yī)生邊飛快地在病歷本上記下一堆藍(lán)色的字邊囑咐母親,母親頻頻應(yīng)著點(diǎn)著頭,她照常鎖著眉頭,她這樣的表情是我熟悉的,從三十幾歲開始,她的眉心就有重重的皺紋痕跡
她緊緊盯著醫(yī)生上下蠕動的嘴唇,目光惶恐、謙恭、小心、虔誠
她未必信賴他,但母親總是會身不由己地被對方的氣焰左右,像個(gè)聽話的孩子,猶豫而盲從
透過百葉窗簾,我看到窗臺上有兩缽茉莉
茉莉開了,白色的花一簇簇地從葉子里鉆出來,淡淡的香糅合著正午的陽光,熱刺刺地晾在窗臺上,白得耀眼,白得,心神不寧
“好了,先吃這幾副藥,以后有什么問題再來問我
”醫(yī)生合上母親的病歷,順便抬頭微笑著望著我說
我是他的熟人
我向他道謝并告辭,母親也跟著道謝并告辭,她的聲音跟在我的聲音之后,像一味老中藥,厚樸
還有些歉疚,我們沒有排隊(duì)便直接享受了診療
在醫(yī)院門口,我要母親打的回去
這個(gè)城市別的好處倉促間一口氣說不上來,打的卻便宜得要命,叫我每次坐車有賺到了的感覺
母親不肯,她堅(jiān)持要走二百米路到車站坐車
我沒有堅(jiān)持,我說服不了她,像她說服不了我一樣
“我有事,那我先走了,你過馬路小心
”我向她道別,立即轉(zhuǎn)身向?qū)肿呷?p> 我從來不觸碰她,從來沒有挽著她的手逛過街
告別也是這樣,無論我到哪里去,去多遠(yuǎn),有多久,兩人站得剛好聽得見對方清清脆脆地說完話,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像兩根同極的磁鐵,一碰就緊張地彈跳開
我走得很快,我知道母親一定在看著我,審視地,刻骨地看我
我的脊背中央有一根線熱辣辣地炙痛起來,像被放大鏡下聚光的火柴,噗地一下燃燒,迅速蔓延,燃遍全身
(二)
其實(shí)在很小的時(shí)候,我就聽過爺爺?shù)墓适?p> 爺爺一生是操勞的一生,也是奮斗的一生
三歲放豬,五歲放牛,當(dāng)現(xiàn)在三五歲的小孩還依偎在父母的懷抱中向父母撒嬌時(shí),爺爺已經(jīng)在天蒙蒙亮?xí)r帶著牛上山了
由于老爺爺是中共黨員革命先驅(qū),在我爺爺16歲的時(shí)候,爺爺就被送去參加革命,此后參加了濟(jì)南戰(zhàn)役,又分配到地方上工作幾十年
如今終于離休在家,可以享享清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