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升哥兒兩手正在推托誰人發卡,被大叔這一玩弄,發卡剎時掉落在地上了,還湊巧不巧的掉大叔腳旁,升哥兒正想哈腰去撿,卻已被大叔超過了
有些出現在我世界中的人匆忙地揉著肩膀,有些人會走路,還有一些人雖然走路時會散落,但轉身后會再次見面
經過搜尋和猜測,經過仔細識別,彼此開始詢問對方是否是兒時的朋友
/> 子夜兩點,風聲低徊
草原和花朵,自詞語間低低飛過
這是詩歌帶來的錯覺
三本詩刊迭在一起,左手的拇指捻住書脊,從后往前,紙頁一張一張彈開,像許多只抽屜,把躲藏其間的詩歌吐出來
在夜間,有的詩句是濃縮了的時光,是珠玉、星火和珍玩,讓光線緩慢地傾斜過來
捻到一半,唰地合攏,再把抽屜一只一只重新拉開
這樣隨意的閱讀蔓生快感
這一天下午,我在網上,忽然想起電影《人魚》中的一段旁白:“當你遇見最愛的人的一瞬,時間會停滯不動;而當時間重新恢復轉動,它是如此之快,讓你追趕不及……”在這部夢囈一樣的影片里,這句話就是一首詩歌,閃亮,搖曳,像空中垂下來的軟梯,有比它本身更為深長的回憶
時間可以如此之快,有如此刻,我的手指掠過城市、凌晨時分的火車站,掠過樓蘭、大雨和破碎的瓷
但是一枚明月應該圓滿
這是農歷的七月十五,城市上空,民間理應圓滿的月色不知所蹤
幾個小時之前,我從樓下一級一級地漫上來,手指抓住鑰匙和打火機,衣服和頭發間游走著燒紙的氣味
悲傷抽走了我的體能,使我周身癱軟而喉嚨鯁硬
我在哭,像一只輕傷的獸,潛回巢穴依賴本能的引領
從鼻腔到喉嚨,這是我嗚咽的長度
我一哭,就分不清哭和泣這兩個詞
幾年前,我好容易記住了它們的區別:一個出聲,一個不出
但是我一哭,我就再也記不清楚
有幾次,我聽見自己在夢中失聲痛哭,而在真實中,我甚至不能讓自己哽咽出聲
姑婆去世的時候,在沈陽做律師的表姐趕回營口奔喪,淚水爬在臉上,她的悲慟無聲無息
現在我才明白,是文明的城市要求并制造了克制,而克制的手太巨大了,它扼住了我們的喉嚨,使兩個成年女子,——表姐和我——同時喪失了放肆痛哭的能力
整個2005年,從四月末到七月初,我只寫下不到三百字,也就是《流浪者》的最末一節
我告訴遠方的好友:“祖父病后,我忽然發現,許多懸而未決的事件在突然間找到了答案
而如果他離開,許多事情將就此成為懸念
”六月十二日清晨,我生日前一天,神移開我掌心里祖父溫熱的手指
三十三年,他只肯牽引我走出這樣遠
重新回到電腦前,坐下,我等待寫作緩慢鋪開
整個夏天,我努力讓自己平穩、鎮定,不喧嘩,不潰敗也不走開
沒有人窺見我內心的房屋:脆薄、虛弱、陰暗
星空之下,它是一盒吐出過太多硫磺的火柴,同時指向殘損、空曠和危險
“如果我不寫作,我會屠殺全世界
”問題是我不是杜拉斯,我只有可能殺死我自己
祖父走了,多年前的夢境被真切剖開——露天電影散場,他和我,在洶涌的人流中徹底失散
他交到我手中的,我還沒有來得及一一清點;而他帶走的一切,還將在漫長的歲月里一一浮現
“兩個在大地上流浪多年的人,他和我,看見了家,卻看不見方向和大霧中的離別
”還要幾個月,或者更久,我才能在霧中看到離別的輪廓
這么多年,祖父一直擔任我的寫作索引;直到他去世前幾天,語調微弱,他告訴我如何在不同的季節里根據風向預測雨水,以及那些日薄西山的舊年手藝……他的離開,使舊的更舊,使“現在”變成了“過去”
時間是如此之快,當我說出“現在”,它已經被“過去”覆蓋
2005年,夏天結束之前,我始終沒有機會放肆一次
壓抑
緊張
克制
語氣盡量放穩
需要應對的事件永遠呈幾何倍增多
我想起柏樺的詩歌,在下班的路上,一高中旁邊的草坪里有螞蚱低飛
我吃驚地彎下腰,但是它迅速在光線中隱匿
螞蚱,風,隱約的落葉
廣場上空的鴿群
紅十字會排練的音樂
黃昏時分的心緒,——一切都是低的
想想逝者已逝,生者不悲也沒有什么可指責的
也許人都一樣的,活著的時候面對了太多的虛假面孔,死了倒也清靜
但無論如何不要做了讓人厭嫌的人才好
人的靈魂大概不會隨著呼吸的停止而瞬間滅亡吧,轉移了地方的身軀是安靜的,還是孤獨的
我常常試想,人剛剛死去的時候靈魂應該是最孤獨的,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留戀都漂浮在四周,但什么也抓不住,空泛的世界大得不能再大,也許清清楚楚看到曾經最愛的人,在人前悲痛欲絕,在人后露出一絲竊笑,心里疼痛也無法吶喊吧,終究我們是死了,死了就無可奈何了
第二種即是那些充溢生機的少男女郎,人群中她們有的騎著腳踏車彼此追趕,也有的奔走著,臉上滿是芳華的光榮,她們猶如有長久用不完的力量,也有著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看著她們我猶如又回到屬于我的十七八歲的年齡,走起路也更有了力量(本來由于我長久維持步行的風氣,很多人從來就說我步行是帶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