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時兩位宏大的母親,已把本人的兒童塑形成招蜂引蝶的情場能手
也不易呀
一場相親下來,老媽腦細胞喪失不少,而我只在告別時跟“臭小子”說了聲“再會”
就這兩個字,讓我從來傻笑到深夜!正愁如何證明送花的誤解,大哥大遽然響起
/> 我說:那一片紫萼,是懸掛的風鈴,不去撥弄,也仿佛有純凈似水的聲音,響在春天的深處
總有一種聲音讓人感動,也總有一些色彩無須渲染,成串的花,細長的蕊,就這樣靜默著,站立成也許孤獨,也許超然的姿態
這就是梧桐花,這樹名叫梧桐樹
梧桐開花,蟬鳴的季節,我們在樹下讀書
路過的行人說,看他們多么的浪漫,讀書聲震落了桐花,桐花散落在課桌上、文字間,他們在鮮花叢中圓著自己未來的夢
這是曾經寫過的一篇文章,是關于梧桐樹的,很美,也很富有詩情,可是今天我才知道,那些所謂的抒情也是一種誤讀
但今天,我卻寧愿用一種白開水一般的語調去表達這一切:那時的我們一個個如同從土里爬出來的蟲子一般,小男孩灰頭土臉,小女孩永遠帶著不可抹去的紅色——“農村紅”,同樣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睛,同樣是張嘴就來的臟話,身上穿的是母親親手縫制的粗布單衣,透過衣服里散發的臭氣,我們曾經傾聽棉花生長的吱吱聲,姥姥紡線的嗡嗡聲,姐姐織布的咣咣聲,母親縫衣的嗤嗤聲,袖口處已被鼻涕抹得油光泛亮,扣子也掉了幾顆
有書,但也被折磨得不成樣子,卷起的角烏黑柔軟,我們喜歡用蘸著唾沫翻書,因為我們的父母干活時就喜歡往手上吐一口唾沫,讀書在我們眼里就是小孩子的勞動
頭頂是梧桐樹,梧桐花開了,一刮風就落在桌子上,不小心用胳膊碾碎了,沾在袖子上,抹也抹不掉,有時有蟲子落下來,被男孩子捉在手里,任意的玩弄著,直到死去
那時我們的浪漫是遠處傳來的汽車喇叭聲,是大人們口中城市的熱鬧與繁華,苦命的人才跟大樹做伴,與土地游戲
誤讀很多時候都會發生,有時是無意,對于文人,更多的則是有意
比如,在談到梧桐樹時,我總對別人說,梧桐樹是中國傳統文人的愛情樹,是嘉木,高潔且孤傲
我會對人講起鳳凰“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非練實不食”的典故;給人背誦“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的詞句;給人說那時一種何等的意境啊,李隆基失去楊玉環,背著手孤獨的在宮廷散步,隨意排遣著自己“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的思念與記掛;我甚至可以融“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于我的文章中,說梧桐樹是感情樹,春悲秋愁,梧桐最能解人意
最后,作為一種榮耀的展示,我說我的家鄉就有很多梧桐樹,我們小時候在樹下游玩,看書,做游戲,那里有多少的樂趣
可是,但有人說起羨慕我的童年生活時,我卻只有苦笑,因為他們沒有轉到我的身后,或者來到我的家鄉,那里沒有真正的梧桐樹,只有一些散發著怪異味道的泡桐,秋天上面吊滿了垂著長絲的布袋蟲
在梧桐樹下讀書是真事,可是那畢竟是出于無奈
我們不敢到教室里去,因為那些地震的消息
我們都曾經歷過地震,那場地震在省里的地震記錄上是不可忽視的一筆,畢竟倒了房,死了人,引發了一些混亂
前一年秋天的一個早上,我還在沉睡中,卻忽然被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驚醒,后來讀歐陽修的《秋聲賦》里面的句子,寫秋聲,“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澎湃
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
”我就會自然而然的想到那一次的聲音,那聲音自西北方向傳過來,雞飛狗跳后便是一陣猛烈的搖晃,母親大喊著讓我們往外跑,可還沒等我下床,震動停止了
太陽升起的時候,該上學上學,該干活干活,一切都還是平常的樣子,只不過話題多了一些,都是關于地震的
年過了,什么事情也沒有,春天快要結束了,地里的棉花已經長出了嫩嫩的苗,梧桐樹也要開花了,上面突然傳來要地震的消息,而且是大地震,家家戶戶搭棚子,我們要防震
老師說,那我們就到外面上課,校園里面有五棵梧桐樹,粗粗的枝干,大大的葉子,天熱了,一個樹陰就是一間教室,五個年級,各得其處,互不相擾
防震時期的學業,就是在梧桐樹下開始的,雖然蟬會嘶鳴,花會凋落,這與浪漫沒有任何的關系,那只是一些所謂詩人的想象
我們讀書,因為我們害怕老師檢查,有一次因為我們記住“小金花,不要哭了,快給我們唱個搗米謠吧”類似的文章,老師讓我們撅著屁股面墻思過,眼看著太陽落下不能回家,那是很痛苦的,因為回家后準會有一頓猛揍,回家晚,不是貪玩,就是挨老師批了,之所以挨老師批,肯定是沒好好學習,這是不可饒恕的
沒有人喜歡讀書,上學只是一種習慣,因為別人都在上,自己不去就好像是個多余人,為了不到地里干活而賴在學校“享受”,有的孩子甚至能夠上五個一年級,沒辦法,就是考不上,你有什么辦法,總不能不上二年級就畢業吧
所以,梧桐樹下的讀書生活,我們更過的留給了天空上飛過的小鳥,留給老師的棉田,留給春天幫老師張網逮鵪鶉的原野
我的誤讀源于我的離開,我知道,當我揮汗如雨拼命勞作時,我痛恨大地,痛在心底
當我離開大地,安享生活時,我贊美大地,贊在嘴上
詩意,只存在于久遠的回憶中,回憶是一種隔膜,隔膜越深,詩情越濃,詩寫得也就最感人
農民不會寫詩,即使會寫,也寫不出手,他心中只有收成,只有風雨陰晴
寫詩的人站在路邊,在微微細雨中慈祥的看著插秧的農夫,心里構思著又一首貼近大地的詩歌
但他永遠不會接近大地,他本來就不喜歡大地,他只是喜歡做詩
雨慢慢的下大了,我看這場雨猶如偶爾短促也沒有停的道理,痛快走在雨中往懷洲的林園內走去
林園內的樟樹宏大開列,枝杈稠密,樹影婆娑
在綠蔭下流過,天際被犬牙交錯的枝條分隔,惟有小局部的雪水透過枝條與枝條之間的間歇滴落到路面
枝杈稠密處,有些路面仍舊干的
而我起床以后,我那在土地上辛勞一輩子的父母也就相繼起床了,那些像我父母一樣生活在鄉村的鄉親也起床了,因為他們知道天亮了,要出早活了
傳遞給他們天亮這個訊息的自然就是他們聽到的鳥鳴聲,他們因此得出一種經驗性的判斷
也許有的鄉村人不知道鬧鈴為何物,但一聽到清早的鳥鳴,他們都會條件反射般地迅速起床
這鳥鳴,不是鄉村鬧鈴是什么?
6、你好,我的小公主,我是白馬,你的王子已經被我一腳給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