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鮮明相偎在一樹梧桐下,煙云矇眬,小雨霏霏,關雎咬咬,相守終身的一對才子的唇語綢繆,在秋夜化作一簾幽夢
24、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傍晚
林逋《山園小梅其一》
我回答他說:不完全絕對是,但也許可能是
到處浮蕩著的霧、濕漉漉的石板路、擰得出水的鳥聲,蛙鳴在清晨的霧散去之前繼續著,微風、拂面的輕爽,濃烈的花香隱藏在村莊的深處
我的腳步聲讓一只正在低著頭的鳥驚飛起來,撲啦啦扇得我一身的露水,沿著茂密的草從和淙淙的溪流,我的腳步像水磨房里的碌碡滾過石碾子一樣
那是引子的部分,是這部交響的引子
我的內心充滿著渴望,同時,我的內心是脆弱的,像一只薄薄的玻璃杯一樣,這個村莊就盛在了杯里頭
霧帶給我一些神秘和朦朧的好感,對于村莊的親切,勝過我對于那個即將搬家并落戶的城市
我本來就是村莊里的一部分,或者說,村莊已經進入我的靈魂,我的質地的構成是村莊那些熟悉的東西,我的喉嚨里澆過太多的米酒――那是村莊的血液,我的靈感駁雜而多變,村莊教給了我太多這樣的東西,土黃色的皮膚是它的,我質樸的表情是它的,我的手紋絡縱橫、青筋暴突,也是村莊的,就像那些蒼老的樹一樣,我的軀殼和靈魂都是它的
有時候,我在村莊旁行走時,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感覺很低沉,雜亂無章,就像那些鳥叫聲或者別的什么動物的鳴叫,蛐蛐、青蛙、蚱蜢或是天牛的扇翅聲,一大群的田虻飛過去發出的低沉的震顫,我的歌聲就嘠然而止了
我聽到更低的聲音發自大地的內心,次聲、亞次聲和低頻震顫,仿佛地底的熔巖漿在緩緩涌動著,那是村莊活力的初始能源,溫熱的井水在冒著一連串的氣泡,爆裂、再爆裂,輕輕的空氣破裂聲,井水無聲的涌動
低洼地里的潛泉在汩汩地往外冒著,細細的水流聲歡暢得像小鳥們的啁啾,那是這部交響的和弦部
忽爾東西的風,搖晃不定的樹和草發出了尖利的聲響
我感覺到這些音調并不零散單獨,它和水聲和諧為一
這樣的時刻,我變得癡情而沖動,村莊的交響在我的心靈之野恣意而張揚
許多時候,我們聽不到這樣的交響,因為我們與它隔膜著,或者,我們不屑于靜下心來聆聽一個村莊的低語,它的呼吸、心跳以及低姿勢的聲音:比如一只雞的啼鳴、牛哞羊咩豬咕嚕,一大群椋鳥的嘈雜的喧鬧,井口轆轤的吱扭扭的轉動、水磨房的流水和石碾的滾動,一個人用柴刀刮鍋底灰或是鏹刀子的尖銳的聲音
村莊只在很少的時候保持沉默,村莊富有音樂的氣質,南方的村莊溫和而細膩地私語著,包括它的歌唱
需要更多的細心去體會這些內心的交響,它持續而重復地進行著,沒有開始和結束
盡管心中忐忑,心臟也欲跌破胸膛蹦到地上,但臉上仍然極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橫豎也是難過了這一關,干脆心一橫,牙一咬,由它去吧,豁出去屁股愛咋處理咋處理吧
為了給自己壯膽,甚至哼著小曲進屋,當然那聲音應該是發虛發顫的,明顯的底氣不足
倘若偷眼看父親的臉色不是那么的令人窒息,那懸著的心才會稍稍的回落一點,盡量的回避著他,逃避著他的目光,而腿腳則特別的勤快,對于母親的呼喚變得是特別的麻利;而一旦父親的表情嚴肅,那意志基本上就被摧毀了,心理就會默念:完了,完了,這次死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