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復旦大學念書,我不知干什么發了一次大燒,在熾熱的陽光下都冷得顫動,但我仍舊維持著去寒氣很足的大講堂聽了德里達的報告
固然報告的實質是他書里寫過的,但我就此感遭到了前沿的氣味
我此前的進修和觀賞以典范為主,囫圇著把文藝史或思維史上數得馳名字的書吞下來不少,盡管從來對這典范的領會,也不去想典范畢竟想講的是什么
這種觀賞辦法妨礙了我的觀賞愛好,簡直讓我不復想讀任何書
到復旦大學念書之后,百般前沿思維遽然簇擁而至,固然參差不齊,我本人也多是不求甚解,但猶如在某些特出的功夫,那些講法中的某一個誤打誤撞地給我啟開了某部典范的大門,讓我感遭到個中震動一直的盼望,有了從新觀賞的歡樂
張別致教授對我最大的感化,是他沒有按他的辦法來訴求我,也沒有給我規定必需要進修的范疇,而是給了我充溢的空間,讓我得以漸漸看法本人的天性,并按本人的天性興盛下來
5、愛情是發生在兩個人之間的一種共同的經驗
卡森麥卡勒斯
她費盡情緒假扮成駱家的姑娘,構造算盡,結果把她的蘇白都算進去了,此刻她坐擁山河喧鬧,可再也無人,能同她觀賞這喧鬧
理智是溫度計上的℃,理智是絕對高度中的海平面
如果沒有理智的情感任其泛濫,將會是瘋狂,將會是毀滅,將會有太多的人生悲劇重演
我八九歲年紀時,在小路口鎮政府大院里住過一段日子,這讓我得以了解了些鄉鎮大院的事情
那時候我的二姨夫從部隊轉業到小路口鎮上,住在鎮政府大門口傳達室,我的二姨夫老艾同志吃了國糧,成了政府大院的人
他的工作是每天按時播放廣播
八十年代的中國鄉鎮,電視機還沒有普及,人們就靠每日的廣播來了解國家大事,聽評書《岳飛傳》《白眉大俠》……或者歌曲和相聲,我姨夫的工作就顯得很是重要了
暑假的時候,我住在他家里,我就像一個跟屁蟲一樣跟在我姨夫的屁股后面,每天在整個大院里逛蕩,傳達室,辦公室,伙房,派出所……我就是在那個空蕩蕩的辦公室里認識了一臺老式打印機的
那是一個由無數個漢字組成的鐵板機器,人的雙手按在上面,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很快就印出一張張帶有油墨的紙張;而在派出所的辦公室里,我從劉伯伯那里認識了對講機,那個那邊說話這邊就能聽清的機器,讓我唏噓良久;還有警服和大蓋帽,早晨跑操的隊伍,搖把式電話機……這些我都是第一次見到,我仿佛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傍晚的時候,那個鄉鎮會準時停電
我的二姨夫還有一個差事,那就是和我打著手電到傳達室后面的兩間黑呼隆冬的平房里,去發動那臺破柴油機,那是補充發電的工具
每次,我都很害怕,那里很黑,可是我的二姨夫總是讓我幫他去打手電,現在想來,那里面陰森森的,的確有些怕人
政府院子不大,幾個掛著牌子的辦公室,幾排紅磚青瓦的瓦房佇立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普通鄉鎮里,我像一個進了動物圓的鄉村孩子一樣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我看到許許多多的夾著公文包的人每天在里面進進出出,有男的也有女的,還有戴著眼鏡的,燙著頭發的,還有一輛吉普車,每次進來一按喇叭,我二姨夫就慌忙過去把大門敞開,有一次,我就靠近了那輛吉普車,這個綠房子一樣到處亂跑的車子讓我驚喜不已
老李師傅是我二姨夫的老鄉,老李是伙房里的伙夫
有幾次,我二姨不在家,沒人做飯,我二姨夫就帶著我去伙房里吃飯
我牽著我姨夫的衣襟,手里端著一個搪瓷杯子,老李就會過來摸我的頭,老李說,小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小聲地告訴他,老李就笑起來,說,叔叔給你盛肉吃
老李總是給我們的碗里多盛肉,我覺得老李真是一個好人
甚至有一次,老李端著一盆子綠豆湯說,我給咱凍冰糕吃
我睜大了眼睛,我不相信老李旁邊的那個柜子能夠真的變出冰糕來
可是,半晌的時候,我看見老李到傳達室里來喊我,原來他真的弄出一大塊冰凍的綠豆雪糕來了
從那我就知道了那個冰冷的柜子叫冰柜
可是,后來有一年的暑假,我的老李叔叔卻死了
他躺在冰柜里,他把自己凍成了一個大冰人
那天中午午休的時候,一個農村婦女模樣的人哭喊著到鎮政府來鬧,我聽二姨說那是老李的老婆
我隱約知道那個婦女在破口大罵一個叫香香的女子,她嘴里喊著破鞋,破鞋
老李跳將上去,啪地一巴掌扇在老婆臉上,他老婆馬上躺到地上打起滾來
這時候,他老婆帶來的幾個男的圍上去就把老李打了個頭破血流
這時候,我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從老李的宿舍里跑了出去,我聽見有人說,那就是門口飯店里的服務員香香
后來的一天,老李就自殺了
喝藥死的
我姨夫說老李是一個要臉的人,我二姨嘆息著說,可惜了,可惜了,要臉也不能死啊
老李死后,老李老家的人不愿意,就把老李盛在了曾經凍過雪糕的冰柜里,好長時間才拉出去埋了
我不知道那個冰柜最后還用沒用? 派出所劉伯伯穿警服,戴著大蓋帽,很是威武
他不愛笑,我見到他就總是有些害怕
他的屁股后面掛著一把手槍,有一次,我看見我姨夫拿過他的槍在手上把玩了一陣子
我姨夫喜歡槍,他在部隊打仗的時候是打死過人的,我姨夫說,他用的槍是盒子槍,很重的
這時候,我總是嚇得一聲不吭,我看著劉伯伯和二姨夫的眼睛,他們看上去嚴肅極了
果然,劉伯伯出事了
劉伯伯雖然不愛說話,可是他愛喝酒,有一次和別人喝酒,結果話不投機,兩個人掀了桌子,劉伯伯掏出槍來就是一槍
但是,這一槍沒有打中要害,只打在了那人的后腿上,我姨夫說,幸虧是打偏了,否則,否則……劉伯伯被警車帶走了
這件事我沒有親眼所見,聽說是發生在晚上,第二天的時候,我起床后,劉伯伯已經被帶走了
劉伯伯被判了六年
當然,出來的劉伯伯已經不是警察了,槍當然早就沒收了
我在小路口鎮上待過的那幾個夏天,許多故事就這樣意外地發生著,像那個夏天里潮濕的悶熱的天氣一樣,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度過了童年中的某一段時光,那是我對一個鄉鎮政府大院的懵懂認識,時至今天,我與鄉鎮政府的正面接觸也就是那些時光,但是,每次回想起來,我眼前總浮現這些斷續的情景,就好像一個個發生在電影里的故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