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在那幾間鋼筋混凝土圍成的方盒子中嘆氣,也許麥子的芳香可以越過田野,穿過城市的喧鬧飄到她的身邊,也許,雪藏在地下室里的那把生了銹的鐮刀也會在麥子的呼喚下發出奇異的類似共振的鳴叫,也許是這樣,我不知道,因為這種鳴叫我無法聽到,只有母親才可以接收它,母親在這些日子會像夜色中翻飛的蝙蝠,用特定的波段校定飛行的方向
“月淡愁濃,算紅塵多少恨,又是暮秋時節
青絲紅顏,人間沒個安排處
又想與,秋千架上,幾多鶯聲燕語
一點落花,幾粉細水,人生醉夕陽
紅燭滴淚,三秋夢冷,青春已是黃昏”
我的心一直停留在亮子哥離去的那個深秋,究竟有多少個黃昏才能荒蕪那暮秋的心事,才能褪盡我結了多年層層的傷痂
我想亮子哥摟著我瘦瘦的感傷,讓我情感的線不被風扯斷
是的,即便沒有遠方的思念,即便在沒有他的日子里,我也不要放棄,不要悲絕
我還有未了的夢,足夠勇敢地走完這紅塵的路
夕陽在山的那一邊已寂寂的落幕,夜色悠悠地來臨
在黃昏的夾道里我輕輕地拾起一枚落葉,如同拾起童年的記憶,而后,埋葬在泥土的芬芳里
我知道,我長大了,我的亮子哥也長大了
我等著他的歸來,等著亮子哥娶我做他的新娘,錯過了今生,還會有來世的
走在這個國家的領域,寒冷的寒風在臉上吹來,身體沒有意識地發揮冷戰
一目了然,它是一塊黃色的土地,有一個柔滑的外觀,它沒有幫助,但想到生活的凄涼場景
望著三三兩兩從山道迎面而下的者摩女人,突然記起一件事
去年夏天,一個陰霾的下午,從洱海游泳回來的路上,我看見一個者摩女人蹲在西洱河邊哀聲慟哭,她身旁整整齊齊放著一雙小孩的鞋子,圍觀的人說,這個到城里建筑工地打工的女人,她的兒子跑到河邊脫了鞋子玩水,青苔一滑,掉進水里撈不上來了…… 這個水邊女人,在我的記憶里保存了很久
自此之后我突然才留意到,這些年,城里建筑工地上成群結隊出現了不少這樣的者摩女人,是生態環境的惡化逼得她們失去了生存的依賴
她們用斑斕的衣飾為灰色的工地增添了鮮活的色彩,工地卻把背沙、背磚等最臟最苦的力氣承包給了她們
在山的陰影里慢慢行走,那水邊女人傷心欲絕的哭聲又在耳邊響起
當有幾個者摩女人再次從狹長的山道上與我擦肩而過時,我腦海里突然出現洱海邊的那尊體態健碩的沙壹雕塑——那個觸沉木而生下十個兒子的生殖力旺盛的哀牢山女人
我不知道為什么有這樣突然的聯想,但卻從這聯想中找到了某種精神的慰藉
在山道上默默行走的我,在心里默默祝愿那個者摩女人,沙壹的后代,她的兒子是被傳說中的龍王接走了
走出一片松林,眼前又是一片空曠
山風吹來,陽光仍然很淡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間散了開來尋找著什么
林間空地上,這里一株那里一株冒出很多嫩嫩的蕨菜,青紫的莖桿上端嫩葉卷曲未展,像一個個緊握著的拳頭
幾個先行者手里已握住一把把蕨菜
我隨手摘下一棵,嫩嫩的肥肥的,象征著這片山林勃發的生殖力
盡管之前的安靜還好嗎爬過咱們的創口,但結余的每一天,城市在每一個愛好你的日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