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海里一直回旋著費爾南多?佩索阿的喃喃自語,一個三十來歲,清瘦高挑的葡萄牙會計員在陽光燦爛的道拉多雷斯大街上拿著一體OREHPU雜志,有點羞澀地走著,抽著用劣質煙草卷成的松散的煙卷,他不時被濃烈的煙嗆得直咳嗽
在他的公文包里,放著與他的精神生活無關的財務報表和會計冊子
我覺得過于強烈的陽光容易讓人感到惶恐不安,那是火一樣的感覺,感覺自己像一塊肉一樣被放在烤箱里,渾身不自在
我有過這樣的體會,早年參加家里的農活,比如在烈日下割稻子或是在烈日下艱難地挑著沉重的稻捆,在院子里脫粒,一腳踩得脫粒機飛快地旋轉著,稻谷在眼前雨一般地飛出去,金黃金黃的,那多半是陽光的顏色
我們的體內接近于沸騰的狀態,陽光在體表無所不在地蜇著肌膚,火辣辣地疼,而我的臉部和頸部因為一頂草帽而幸免
我喜歡陽光,適當強度的陽光,喜歡在正午的樹蔭底下看著陽光,而不是置身于其中,我喜歡傍晚或是早晨的陽光,那是美得極致的一種光芒,溫柔、細膩而且讓人感動輕松與愜意
白晝里能做的事情很多,我只能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書,然后打字,在噪音的間隙里停下來,走到陽臺,深呼吸然后放松地伸出白晰的手,讓陽光觸摸,或者,端一杯茶,坐著,一動不動地等待那一陣煤氣罐的碰撞聲結束,然后繼續看書或打字,在片刻的寧靜里靜靜地享受著精神世界里的烏托邦
打開窗子,讓風吹進來,把過多的異味吹走,我自己也就短暫地脫離了污濁的室內空氣,像剛剛換過水的金魚一樣,猛然清醒起來
電腦以及屋子里被子、未洗的衣服、襪子以及別的什么不斷地散發出一種難聞的氣味,包括我的身體本身
/> 古來詠秋的詩篇千百首,只有杜牧的“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我最欣賞
它一改眾多秋思情結中的悲愁苦澀,躍然紙上的是清肅高拔的意境,磅礴生動的氣韻
吟詠之余,倍感山勢挺拔,秋高氣爽之象歷歷在目
印象中的秋天,總讓送爽的金風給下定義
一蟬雨外送秋來,清清涼涼的秋風一吹,酷暑就消了,蟬噪就停了,天幕就高了,天色就藍了
似乎在揭曉春天希望的秋日,天空就應該這么清澈透明;在收獲成熟的季節里,天空就應該這么意緒高揚
只從那縷暗含天地玄機的秋風吹拂,田間林木就漸漸染成金色
魯北平原在秋的顯影劑中,愈來愈清晰成一幅豐收圖;棉田落雪,玉米露牙,谷穗彎腰,大豆搖鈴…… 實現春天與土地簽下的契約,得兌現內容中每一項付出的條款
常言說得好:人勤地不懶
讓滿手的老繭,去印證除草滅蟲的勞累;讓晶瑩的汗珠,去詮釋五谷拔節背后的喘息;讓趟醒的露珠,去點數每個勤勉的清晨;讓搖晃的田埂,去披露戴月荷鋤歸的傍晚,當沖掉的勞累流成小溪,當滴落的汗水灑滿田疇,莊戶人才能把豐收的喜訊挑上眉梢,才能把收獲的歡快吹成口哨
“春種一粒粟,秋成萬顆子”
當守望出滿眼酸澀的稻草人回家作息,當穿溝越坎的水龍重新恢復成卷狀,當掉落的果實砸痛豐滿的秋天,秋收就開始了
與夏收從龍口奪糧的急切相比,秋收的劇情就顯得有板有眼的綿長
先收早熟的谷子、芝麻、花生,后收遲熟的大豆、高粱、玉米
彎腰摘棉最累人,斷斷續續的從早秋收到晚秋
收獲臃腫了村寨農家:庭院曬棉,疑似地上飄白云;玉米成山,不用畫筆也涂金;高粱、辣椒掛上墻,烘托出莊戶日子的紅火勁兒…… 金秋是讓人感悟成熟的季節
成熟是樹葉由綠變黃的飄搖歸根;成熟是涓涓小溪九曲跌宕溶入大海;成熟是青青幼果變改容顏瓜熟蒂落;成熟是種子基因穩定粒粒飽滿
成熟總伴隨從幼稚到老成、從迷茫到清醒、從春華到秋實這努力成長的過程
經風雨歷劫難方能插上成熟的翅膀,從此擁有一個又一個收獲的季節,從此擁有屬于自己的晴空高遠蔚藍
在秋天里贊嘆豐收,在收獲中感悟成熟,把百般農事填滿日歷,把黨的富民政策落到實處,肥沃的田野里,就會收獲彩虹般七色雜糧,就會收獲土壤般五色果蔬
在涼爽的金風中,去廣袤的田間走一走吧,目不暇接的豐收景象,會讓驚喜在睫毛上打墜兒,會讓贊嘆在唇邊集合
清澈的池塘,湛藍的天空,會疊印出心與心的眺望
一往單調的心弦,此時可以彈撥出跳躍的變奏,一往沉重的心思,此時可以律動出多彩的暢想
層林盡染的樹木,注定會有黃葉飄落,或許秋天正用自己獨有的方式,提醒人們時間的緊迫與易逝
平原上盡管少有如火的楓葉,平原上盡管沒有秋山的高低錯落
但平原自有平原的秋景,一望無際便是平原的特色,一望無際的平原秋景絲毫也不比別處的美麗遜色
在心曠神怡中,秋的意緒高揚會牢牢的雕刻在印象中
秋天,真的讓人過目難忘
我更需要在另外一個地方,建造另一間房屋,享受另一樣時間
雖然仍然是扛著玉米,興沖沖的走
但玉米走過了木橋、山壑,就已經不是原本意義上的玉米了
那么我的猶疑,也便浸染了思考的力量
村莊這時候就變成了旁觀者,我生存的所有秘密是一些新鮮的內容,我曾交付村莊的僅僅是形式
彈石路面蜿蜒盤旋,但坡度平緩,沒有絲毫的緊張懸念,車行其間,心中有些生疑:這就是廟宇所在的“風水寶地?”
停車、暢游,驚奇之情愈來愈濃
當年和我一樣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朋友,如今開始嘲笑起我的迂腐,甚至內心把我當成了未經風化的古董,他們很難理解,這個叫囂“時間就是金錢”的時代,還有我這樣一個整天思考活著的意義的人
去年國慶節,被復雜的人際關系鬧得筋疲力盡的我,一個人悄悄到了淄博蒲松齡故居,游過很多地方的我竟然不想走了,心想如果一個人手捧一本書,把飲一杯酒,該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可是,生活畢竟不是和我無關,我無法給予家人幸福,總不能再背負親情的債務
我要生活,而且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活著
于是,工作的煩惱很快蕩然一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