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慶大假時，帶妻兒回老家，去看母親

    在鄉場上下車后，還有兩里多路要走

    　　　　　　　　　　　　　　　　　　　兩里多路，大致有兩段

    一段是機耕道，土路的底，鋪了些碎石，東一塊，西一塊的

    寬了些，硬了些，但泥土的質地，沒變

    天晴時還好，一下雨，水和泥一攪，就黃湯糊糊，加上雞豬牛羊折騰，人來人往踩踏，有時打滑，有時陷腳

    再一段，是真正的鄉間小路，羊腸一般窄細，又蛇一般逶迤著，掩映在高喬低灌里

    近些年來，村里人外出打工的多了，走這路的就少了

    路邊的鐵線草、絲茅草，都竄到路中間

    捎帶些雨水和泥漿后，滑如溜冰場

    一不小心，就可能摔跤跌倒，或者鞋被黃粘土陷住，難以拔出

    　　　　　　　　　　　　　　　　　　　總之是路難行

    而到秋季，陰雨綿綿，路就更加泥濘濕滑

    我們回去，正是這樣

    　　　　　　　　　　　　　　　　　　　妹妹們依次出嫁，又先后去了江浙打工，母親便一個人在鄉下老家

    平常，我和妻兒在遠遠的城里，上班的上班，讀書的讀書，很難一起回來

    難得遇到這樣的大假，哪兒也沒計劃去，只想回老家，陪母親多呆兩天

    所以出發時，各自帶了些必要的用品

    兒子的大書包，我的手提電腦，換衣衣物，洗漱用品，零零碎碎地幾大包

    下車后，又在街上買了些東西，新鮮的肉菜什么的，又幾大包

    在那樣的泥濘路上走，空手利腳也不輕松，何況還這樣拎著，背著，其艱難可想而知

    　　　　　　　　　　　　　　　　　　　但心情都還不錯

    兒子住讀，成天被關在學校里，很少走這樣的路，也許是新鮮，也許負重輕，一個人沖在最前面

    妻是高跟鞋，又拎著東西，走得就艱難多了

    我雙手提著，戶上背著，也不輕松

    只好兩個人拖在后面，邊走邊歇，邊看著煙霧里的村野，人家，邊說著不咸不淡的閑話

    　　　　　　　　　　　　　　　　　　　在又一次停下歇氣時，妻頗有感慨地說：“你要是準備‘換叫’，可一定要找個愿意陪你走這泥濘路的女人

    ”　　　　　　　　　　　　　　　　　　　“換叫”是麻將術語，即改變“胡牌”的選擇和方向

    四川人好打麻將，也喜歡將麻將術語借用

    “換叫”一詞，就常被用來指稱婚姻的改變

    麻將到底是游戲，或賭博，當然可以不斷“換叫”

    但現實生活中，卻多半只能說說而已

    妻此時此刻此言，顯然是玩笑和調侃

    盡管她的神情，很鄭重其事，很一本正經

    　　　　　　　　　　　　　　　　　　　但是她這話，到底還是讓我覺出了許多言語外的意味

    心里，也仿佛被石子擊破的水面，泛著微微漣漪——誰，是那愿意陪我走這泥濘路的人？　　　　　　　　　　　　　　　　　　　陪我走這泥濘路的，最先是父母

    這路通往鄉場上

    而鄉場，相比老家所在的村野，是另一個繁華、熱鬧的世界

    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和母親，一定多次帶著我通過這土路，到那世界去

    有時背著，有時抱著，有時牽著，有時領著

    那過程中，一定有風，有雨，有電閃，有雷鳴

    而那時，我是多么小，弱，乏力，腿軟

    面對那泥濘，那濕滑，心里，一定有過恐懼，有過害怕

    但是有他們，或背或抱、或牽或領著我，讓我在那泥濘路上，在對另一個世界的渴求和向往中，一點點長大了

    　　　　　　　　　　　　　　　　　　　因而對這路，最初也最深刻的記憶，不是跌跤，不是滑倒，而是一些溫情的細節，一些值得珍惜、回憶的片斷

    上小學第一天，從家里到學校，父親一直背著我，直將我背到鄉場上，背到那小學校門前

    父親那時30多歲，還年青，身板兒結實，腿腳有力氣，到底還是粗氣連連，汗濕衣衫了

    一路上，父親邊走邊歇，邊和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叮囑我一定要好好讀書，指望我能夠有所出息，并說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我似懂非懂地聽著，點頭應承

    那不是他第一次背我，不是第一次對我說那些，也不是最后一次

    但是那一次，給我的印象真是太深，太深，現在回想起，仿佛還能感受到他背部的體溫，看到他眼里期待的微光

    許多年后，我有了所謂的出息，他卻并沒能享受多少

    此時此刻，當我在老屋檐邊，就著夕光，在手提電腦上敲下這些文字時，他離開這個世界，離開我和我們的生活，已經一年多了

    他的墳前，我和妹妹們栽的四棵柏樹，和墳頭歲月蔓生的野草，已郁郁蔥蔥了

    　　　　　　　　　　　　　　　　　　　當然還有母親

    母親沒有太多文化，但母親有著無窮的溫暖和慈愛

    記得小時候，每次上學離開，是帶著母親的叮囑，每次放學回來，泥濘路那端，炊煙和屋檐下面，就是母親的笑臉

    若是突然下雨，冒著大雨，趟著泥濘，給我送來雨傘的，也總是母親

    直到參加工作后，我們每次回去，母親總要收拾許多東西，米面肉什么的，滿滿一背，母親背著，一直送我們到車站

    母親個兒不高，但在那泥濘路上，走得格外沉穩，結實，讓我們心里，始終感到安妥和慰藉

    有時甚至覺得，只要有母親在，再長再遠的路，也不會孤單，再艱難坎坷的路途，也能夠走過

    后來，在一篇文章里，我寫下過這樣一段話：“兒子出世后，我常常在想，母親究竟是什么？想不出明確的答案

    我只知道，那個在有雨的黃昏，在泥濘小路盡頭，靜等晚歸孩子的人，就是母親；那個把叮嚀縫進鞋墊，把牽掛裝進行囊，把所有愛默默寫在心底的人，就是母親；那個在孩子面前不流淚，困難面前不低頭的人，就是母親——我只知道，這世上有一個最偉大而最平凡的女人，那就是母親；而在我懂得愛人的時候，我最愛的人，也便是母親

    ”這是我最真切的感受

    小時候是這樣，30多歲的今天，仍是這樣

    　　　　　　　　　　　　　　　　　　　然后就是妻了

    妻和我是高中同學，同班

    戀愛、結婚，到現在，近二十年了

    這條路，她陪我走過不知多少次

    戀愛時走，結婚后走，生了兒子后，也走

    從蹦蹦跳跳的大姑娘，到她所說的“人老珠黃”的今天

    開始的時候，每次走在這泥濘路上，妻也有過怨言，有過嫌煩，對這路，和路那頭的我的老家

    但是漸漸地，她不再抱怨了

    就像對我，雖也曾有過挑剔，有過苛責，有過怨懟，但是漸漸地，就習慣了，接受了

    當然，我對她，也是這樣

    有時覺得，夫妻間的感覺，感情，就像一對新的齒輪，既需要愛情的潤滑，也還需要彼此的磨合，忍讓和犧牲，才能更好、更緊密地契合

    　　　　　　　　　　　　　　　　　　　事實上，妻陪我走過的，何止這一點點泥濘路途

    我一直不知道，嫁給我，妻后不后悔

    但我知道，妻也有過很多很美好的夢

    少女時代，她的夢是白馬王子，但我不是

    結婚后，她希望我能時時陪伴著她，但我沒能

    妻有過怨言，有過責難和調侃

    但是漸漸地，也習慣了

    而在我的生活里，在我的人生途程中，出現風雨和泥濘時，出現坎坷和崎嶇時，是她，也只有她，陪伴著我，安慰著我，支撐著我，一起走過

    就像此時此刻，她陪伴著我，毫無怨言地，走這真正的泥濘小路

    　　　　　　　　　　　　　　　　　　　她還給我生了兒子

    兒子乖，聽話，聰明，自小就被公認

    兒子五歲時讀書，我七歲才上學

    兒子七歲時寫的日記，我十七歲也寫不出

    兒子現在讀初二，但他的文章，我高三時的，也不能和他相比

    這一些，也許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兒子懂事

    兒子知道我們的家境，但他不僅不嫌，而且理解

    比我們差的家境，還有，兒子不鄙視

    比我們好的家境，也有，兒子不羨慕

    兒子淡看錢財

    兒子有遠大的志向和抱負

    兒子能努力地讀書學習

    兒子懂事，這比什么都好

    兒子愿意跟著我們走，這比什么都好

    　　　　　　　　　　　　　　　　　　　就像此時此刻，他陪伴著我，走這濕滑、崎嶇的泥濘小路

    他沒有怨言

    他一直走著，在我前面，引領著我，陪伴著我

    有他，這路再濕滑，再崎嶇，再泥濘，我也能視為坦途，或者，當坦途一樣走

    有他，就不孤單，不寂寞

    有他，就有希望，有明天

    就像當年，父親背著我走在這路上時，他是將我當作了希望

    現在，走在這路上，我是把兒子，當作了我的希望

    他將陪伴著我，和他的母親，在這路上，一直走下去

    就像當年，我陪著我的父親和母親，在這條路上走

    　　　　　　　　　　　　　　　　　　　這樣想著，心里越發覺得輕松，連提著、拎著、背著的繁雜物什，也不再有先前那般沉重

    　　　　　　　　　　　　　　　　　　　再次出發時，依然是兒子在前，妻在中間，我殿后

    而且很快地，泥濘之途已經走完

    母親的笑臉，盛開在老屋的檐下

    母親一如既往地，像一只窩旁守望的老鳥，在等待著我們，迎接著我們

     43、畢業就是一窗玻璃，我們要撞碎它，然后擦著鋒利的碎片走過去，血肉模糊之后開始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這一次是出言阻止了，可能于他心里，我還算得上是一個好的朋友

    　　我變得一意孤行，我假裝不在乎這份友情，我感覺我似乎在這種愛的名義下徹底受了傷，我終究還是朝他揮手而去

     3、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堅強的人，才能到達彼岸

    　　弟弟是心愛的，但這份心愛很傷害，人們很難理性評介一個心愛的兒童，不管是戲外的聽眾，仍舊戲中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