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時，我家的木屋里有一種突降的忙碌，這讓我很意外，不是節日，無何喜事，這種忙碌可以斷定不是好事

    當我走近，我看到了我的家族這一大家子人像窩被突然捅了一下蜜蜂混亂地群飛，祖父三兄弟和伯叔們敲的敲草藥、切的切草藥、焚的焚香紙，婦女們低聲嘆息或手足無措

    不等我問，就有人告訴我：你爹從你大公那蔸板栗樹上摔下來了

    我頭就大了，那么高的樹啊，四五層樓那么高，不是死就是半死

    我沖進父母的臥室，里面擠滿了人

    父親在床上呻吟，那用力壓著的呻吟聲脹滿了極度的痛苦，更加具有滲透力，像古時戰場上萬弩連發的箭紛紛射向每個人的心臟

    我的心一緊，好像我在墜落

    我看見他的頭上不斷地冒汗，母親用洗臉帕在揩，那些苞谷子大的汗就是不凈

    母親的手有些顫抖，那鉆心的痛浮在母親的臉上，是一種黑的顏色

    好久我才顫聲叫出聲來：爹，爹，爹

    父親在劇痛中看著我，那種深情的目光在黑暗的房間里是一盞燈，一直亮到現在

    母親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繼續為父親擦汗

    　　她的倩影就在我最需要感情宣泄的時候闖入了我的眼簾，不知為何我的心怦然一動

    她修長的身材著一襲大紅的呢衣裙，象火一樣燃燒著深秋的涼意，長發如瀑，清秀的臉上嵌著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眸，手中拿著一支筆和一個天藍色封面的筆記本，似乎記著什么

    　　我向她走去，她用微笑迎接我，我覺得很溫暖

    她似乎也很想找個聊天的伴侶

    “可以借你的筆和本子用一下嗎？”　　她不說話，只是微笑地把本子和筆遞給我

    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迅速地寫下幾句詩：鳴蟬蒼涼了往日的溫度/青草在一夜間放棄了對青春的堅守……她把頭側向我，呵氣如蘭，讓我覺得渾身酥軟

    她默默地拿過本子地看著上面的詩句，伸出大拇指夸我

    我只是專注地看者她，一臉靜默

    他在本子上寫道：“你的神情很憂郁，有心事嗎？”天啊，她竟然是個啞巴

    　　我說：“我的心事就象這曠漠的寒秋，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她在本子上寫了一個“馨”字

    就這樣，我認識了這個叫馨的女孩，我的辛酸與苦楚便如黃河之水奔瀉到馨兒

    我甚至懷疑柔弱的馨兒能否承受我太多的憂郁

    馨兒很認真地傾聽著，有時還用筆向我提問題

    時間慢慢流逝，天色漸晚

    馨兒在紙上寫道：“我該回家了，明天再聊好嗎？”我高興得幾乎要感謝上蒼，在我最痛苦的時刻能遇上這么一個溫柔善解人意的女孩

    我問馨兒，能送你回家嗎？她拒絕了

    　　我們開始了溫馨而浪漫的約會

    時間都是馨兒定的，而且大都是一個鐘點左右

    漸漸地，我習慣了不說話，用紙和筆與馨兒進行無聲的心靈交流

    在繁華喧囂的都市里，這個充滿柔情蜜意的無聲角落讓我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寧靜感

    　　我大膽地擁抱了馨兒，并且吻了她

    馨兒在我的懷中象一直溫馴的小鹿

    但我沒有占有馨兒，我覺得象馨兒這么善良的女孩是需要一種愛情契約的

    好幾次我問起馨兒的家庭，馨兒總是露出一種憂郁的神情，搖頭表示拒絕，我已經覺察出她矛盾的心情，便不再追問

    與馨兒交往了兩個多月了，我卻仍然對她一無所知，她就象天空的一片云彩，讓人難以捉摸

    　　那天，我發現馨兒的臉紅腫了一大片

    我的心都碎了，連連追問她是怎么一回事

    馨兒最初只是一味地搖頭，眼淚拼命地往下流，后來還是告訴我，是她丈夫打的

    馨兒無語的回答卻如晴天霹靂一般把我給震懵了

    原來，我心目中圣潔的女孩已經身為人婦，我怎么這樣傻呢，就一點沒發現，也許我是被愛情的甜蜜蒙住了雙眼

    　　我抓住馨兒的雙肩用力地搖著，大聲問她：“為什么，為什么不早告訴我你已經有了丈夫，你騙了我，就連你這么文靜的姑娘也在騙我

    ”我已經是歇斯底里了

    我似乎忘記了馨兒是個啞巴，她說不出話來，她連哭泣的聲音也不會有

    也許，我對這個啞巴姑娘太殘忍了，但是我確實情不可堪，短短兩個月，我就從一場失戀走向了另一場失戀

    　　馨兒在本子上寫道：“巖，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此時，我已經慢慢冷靜了下來，強行舒緩了語氣問馨兒：“你丈夫經常這樣打你嗎？”

    咱們的人生，也像這雨珠，有閃爍，也有丟失

    　　這次事件之后，對這位老婦人，心里莫名恐懼起來

    因為一棵板栗樹，老婦人躲過了一劫，但不敢回家，到10里外的大女兒家住了將近一個月，才邁著小腳，回到自己家里

    村人的眼光如常，并沒有覺得這是一件丟人的事情，該喊奶奶的還喊奶奶，該叫嬸子的還叫嬸子，一如往常

    她的三個兒子被派出所責令賠償了一些醫療費用和誤工費，就一同放了回來

    　　某個晚上，隨意抽出一本書，是張愛玲的小說集

    封面上然印著她一張穿著旗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