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夜的夢
自從外婆8年前因病離世后,蕪灣我就很少來了
誕生我生命的源頭已經枯竭了,給我呵護和溫暖的人已經仙去了,我還有什么理由繼續留在這里呢,除了傷感的回憶和人事更迭的喟嘆?但幾個老舅的熱情,和剛吊的米酒的綿力,讓我的腳跟發軟
朦朧記得,酒后,三舅的二胡咿咿呀呀地演奏了大半夜,曲曲彎彎的音符,引來幾匹打著綠螢螢的燈籠的狼在村莊外晃悠
大舅一抹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自己的不幸,大家又一起對在外打工多年不歸的大舅的兒子、我的老表,缺席控訴了一回
小我6歲的在家招親的小姨,給我臨時縫了一床新棉被
然后我上床睡了
床頭是一只腌滿了白菜桿和韭菜的甕子,靜靜地分泌著菜香
我在濃濃的腌菜氣息中,好像夢見了很多人,很多事,猶如經歷了一段漫長的歲月
然而醒來時,我只記得我看見外婆坐在灶門口,一根根地往鍋籠子里塞柴火
我驚喜萬分地跑到她跟前,急切地叫了聲外婆
外婆慢慢地扭過頭,一張被新鮮的泥土填充著的骷髏臉把我嚇出一身冷汗
我呀了一聲,外婆就不見了
汗青的黃地盤啊,豎立松散,土瘠坡陡,地支水少,那一片溝谷地里只長著低矮的谷麥青稞
夕陽西下,天地間的萬物仍在一整天烘烤的余溫下掙扎
在這樣蒸籠般的世界里學習,著實是一件難奈的事
誰說心靜自然涼?!現在縱然靜坐在椅子上,那汗毛孔也會像吉林天池邊的泉眼一樣汩汩冒汗
是的,在一種純美的景致之中,我們的確要將目光投向一種同時存在的闊大與廣博中——而這闊大與廣博,在此時的確是與純美之綠共生的,純美之綠本身就是這闊大與廣博的一部分
純美之綠,如果與這峽谷中的山峰、湖水、天空結合成一體來看(而它們原本就是密不可分的),也就從婉約走向了雄闊,從田園變成了曠野
盆地其實并不是很大,狹長形狀,南北走向,盆地也就有了峽谷的意味;自然,我們的目光與習慣的重心,就象這里人們的生活一樣,也是南北走向的
高原風光的雄渾與博大,自然是從整體來說的,它必須與漫游、遷徙、飛翔、幻想等相當于形而上的概念或生存方式相連
因此,我們現在見到的景色并非口耳相傳的那樣迸現出直接的震撼與凜冽
如果我們還不打算變換角度,那么,盆地的空間僅僅只是一個閉合的整體
自北向南眺望,左側是并立的蒼山十九蜂,只見它莽莽蒼蒼,在直接云天處,一路逶迤隱入北端,夏日的蒼山是林木最為勃發、枝葉最為繁茂的時節,然而此時的蒼山之色,并非近睹的碧綠與翠潤,整體上,那是一種可以稱之為極為雅致的黛色的、深綠近于墨黑的山體之膚,莽蒼之色,使雄峻的蒼山更富有一種高貴與粗礪交混的氣勢,于是,蒼山顯得更為高大、挺拔與險峻
它的膚色與平坦并稍微向東傾斜的田野是極為相近而又截然不同的,這是兩個彼此連系而又不能折疊的側面
在田野的右側,波光粼粼,反射著近乎白色的點點陽光;然而,如果你仔細觀察,這些僅僅是浮在上面的光芒,這一湖的洱海之水,在浮光之下,是深藍的沉靜與緩慢而龐大的移動
如此的深藍,恍然是那種正在釋放自身光澤的一塊巨大的玉石,它是可以微微地延展與變形的,但它深厚的光芒卻一點也不能分割與遮擋,深藍的掩藏,與蒼山腹體內的蘊藏是同樣神秘而豐富的
水的盡頭,水似乎與永遠湛藍的高天直接融接在一起了——就是在近處,水天之間的東部的一帶山,與西側的蒼山相比,已經可以忽略不計
于是水與天真的一色了
天之藍與水彼此相應,然而天之湛藍較水之深藍卻遠遠要明澈與輕快得多,這猶如那種永遠好著的心情,象微笑樣輕著,并且還有淡淡的白云為它披上愛情的紗巾……天之湛藍與水之深藍是對稱的,而蒼山之黛與田疇之翠又是對稱的,并且所有的藍與所有的綠,它們同樣也是極為對稱與密切的
盛夏,藍與綠組合的四色空間,將狹長的盆地渲染出一派一筆涂抹、一氣呵成的天地山水之大美
記得我和繼父關系僵的時候,我過年從沒回過家,我像一條流浪狗終年漂泊在外
繼父想起我的時候就是催我還帳
他保留了我從小學時花過他的每一文錢的證據
我惶恐的生活著
在我工作以前,我整天籠罩在還帳的陰影里
我怕掙的錢不夠還繼父的
直到工作后才發現那也不是多大一筆錢,我用兩個月的工資償還了造成了我恐懼了多年的債務
也就是說繼父用了喂一個小動物的錢養育了我
我第一感覺就是我在他眼里的微不足道
我把繼父遞來的帳單當著他的面燒了,看著那藍色的火苗我有種心酸的快意
但藍色火苗怎能輕易熔解我淤積心底多年的痛?為那些帳單我在夢里都曾驚醒過,我那時怎么都不會想到要原諒繼父,更想不到我會為他背負三萬多元的債務,在接到妹妹的電話時我猶豫了一會,我就回家了
回到那個久違的家,我沒有一絲的欣喜,在我最需要家時它拋棄我,在他們最需要我的時候才想起我還可以為家庭承擔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