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自己的生命去維護所得愛,每一分鐘的流逝都是在慢慢地承受生命唯美
她的存在,必將是我以痛的代價來維持我的存在
然而,“點點”這個名字,總歸是個小名,以后她上學的時候,還得有一個學名的,將來她做官的時候,也還得有一個官名的,如果她將來混得不好,像我一樣不得不賣文為生,怕還得有一個筆名之類的……不過,這些都是將來的事了,孩子還小,就先用小名叫著吧,等到她大了,我們再給她取個大名鼎鼎的大名
實際是,這類情況并沒發生
每天放學,我們仍繼續著同一件令人厭煩的工作
出于反感,我采取消極怠工政策,故意磨蹭,偷懶
爹的眼睛如同尖利的錐子,毫不客氣地刺進我心底最隱秘之處,他并不揭穿,或喝斥,怒氣沖沖
只是手底下不停的干活,我必須十分努力才可以供應得上原材料
我覺得骨架分散了,骨頭一根一根從身體里逃遁
這時候爹拍拍手說,歇會吧
我想準有誰在暗中幫助爹,爹的動作才那么敏捷利落,避開倒霉事
柴垛在我惡毒性的詛咒中漸漸豐滿,按秩序收縮,前后收出坡度
再蓋頂,披上羊草,陽光下蒸發水分,自然干燥
等莊稼上場顆粒歸倉;玉米秸稈,豆子秸稈歸攏在園子里,碼成堆,一年勞作基本宣告結束,這時該騰出手來,套上牛車,將曬了一季的柴禾一車一車倒回家,同樣在大門口堆垛,下面是劈柴,上部是樹枝子捆的毛柴
鄉下人檢驗勤快程度的標準,直觀上講就是柴垛
一眼掃過去,便知誰家主人能干,誰家日子捉襟見肘
大火蔓延,映紅南窯山崗,不知道燃燒了幾個時辰
我沒有一點瞌睡,心里盼望爹,因為他能帶回準確消息
但我不希望爹把我深深的擔憂變為事實
畫著南京長江大橋的坐鐘噠噠響,偶爾“鐺”地一聲,我就看見夜振蕩的如水流一樣的波紋,一圈圈蕩開去
我覺得自己仿佛躺在一條船上,飄飄搖搖…… 一身寒氣的爹打開院門,媽趕忙扯亮燈
盡管燈光昏黃,我仍然用去幾秒鐘時間才睜眼
爹的臉不僅有煙火熏黑的痕跡,還有沮喪的表情
媽遲疑著,心神不定地注視著爹
爹說,是柴垛
媽問誰家的
爹說,還能是誰家,老王家的唄
爹就這么一句話,很輕一句話
讓我疼了二十多年,并且這種痛感,絲毫不因歲月游移而減輕,持續不斷的疼著
使我像一尾重鏢的魚,鉆心的疼埋伏在鱗翅之下
使我失去擺動胸鰭和背鰭的力氣,艱難的上浮,下沉
所有人都認為,夜是黑的
我也這么認為
但是有時我也會說,夜是紅的,樹是紅的,天空也是紅的
每當這么說,聽見的人就譏笑我,說我腦子有病
他們不知道,其實我是心里有病
昨天,對,就是昨天晚上,我又夢見他,我對他說,真的,你做過的那些事,現在我一點也不記恨
他眼睛明亮,還像小時候那樣大
他是支書的兒子,他爹在時,全村孩子都怕他
他和他爹一樣喜歡馴化,他爹馴化村民,他馴化我們,把我們馴化成動物
然后我就醒了
天還沒有亮,隔著窗簾,外面究竟是黑是紅,我弄不清楚
我不厭其煩地在腦子里導演出一個場景:三個人,經歷同一件事情,各自承受相同而又不同的痛苦,守著秋夜捱,那天晚上很冷,白露為霜
米泡好了,我用手指拈了幾粒,一直觸到它的嘴邊了,它還是不吃
只是不停地驚惶失措的叫著,嘴也不張,“唧唧唧”的到處亂拱
兒子也用手拈了幾粒給它,小鴨子照例不買帳
好半天,兒子終于沒了耐心,跑出去和小朋友們溜滑板車去了
第二天上晝,柳偉給我寄送短信:“昨晚你讓我一夜無眠
來日是周末,即使你給我時機,咱們去兒童村,一道去探求那丟失已久的放蕩!”首先是我的呼吁,可當柳偉仍舊買好通往放蕩之旅的船票時,我卻確定當棄船的逃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