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姥姥說:你就在園子里玩兒吧,順便看著雞
于是,我就騎在后園的矮墻豁兒那,和我現在已經記不得名字的小孩玩耍,我恍惚記得她媽媽死了,還有恐怖的哭聲,總是回想在腦際,所以也不常和她玩
多數時候我一個人在園子里轉轉,或者扒著墻看別人家的園子,總覺得新鮮神秘,從沒敢逾過墻去淘氣
我可以在自家園子里隨意而為,我摘沒成熟的毛桃,折尚柔嫩的甜桿“嘗鮮”;甚至馬鈴薯秧,我也拔出來,看看有沒有長小豆豆;我專吃半長的小黃瓜,把咬了一口的青澀的西紅柿扔在秧棵深處……小雞不知看住沒有,我倒糟蹋不少東西
也不知大人沒有發現怎的,我只記得從沒因此挨過說
有一次,我在啃一個茄苞時,把一顆搖晃的下前齒硌下來,吞進肚里
等我發現時,晚了!這顆牙大約已經蠕動到胃里了
我哭哭咧咧去找姥姥
經過春夏到秋冬,小雞和我都不能在園子里尋覓樂趣了,雞們懶洋洋在院子里的陽光下咯咯咯地,或踱步,或閑臥,或互相逐斗,墻上的蛋簍孤伶伶地掛著,里面只有一個做引蛋的蛋殼……我呢,早被姥姥喚回屋里,守著火盆燒烤甜甜的地瓜,或是夏天僥幸沒被我拔著的馬鈴薯
看著它們被埋入碳灰中,我得有耐心等待,要不然,不但弄得滿屋灰塵說,還會把碳火熄滅吃而不到嘴
這種柴草碳須壓實壓緊,會一直熱到下午
冬閑的人們愛串門兒,我記得姥姥家的大圓圓肚的茶壺,那里總有倒不盡的水,人家邊喝邊聊,我則靜靜的聽著他們的故事……
我更愿意相信,他已經成為一位畫家,或者作家
然而,二十多年走過來,卻斷了他的音訊
只有他的樹,你的關于樹的眼睛,時常走進我的靈魂
突然有了一個機會,是去蘭州開會,而且是坐火車
從天水車站向西,很快就進入了三陽川
從車窗口,我看到了這個闊別數年的川原,它還是那么的廣闊美麗
正是春天油菜花開放的時節,綠的小麥,黃的菜花,粉紅的桃杏花,還有那一條一條的村路牽繞其中,讓我神思紛紜
我看到了那些柿子樹,那是典型的北方的樹,虬勁而沉默,和那些老房子遙相呼應,和那些春天的事物遙相呼應,讓人感到飛快的火車像一個久別的游子,正在向家鄉的深遠懷抱里熱烈地撲去
感嘆一個“好”字
這個“好”,用得比任何時候都有意義,都有深度
觀傾城山川,賞星月實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