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恭敬地寫了地址,字寫得很端正,字字力透紙背
我寫出了自己村子的名字:高洼村
我發現這幾個字現在寫得很少了,近幾年冷落了它,如今重寫,如走了一趟親戚
在寫由誰收這張賀卡時,我犯了難
老家只有雙親高堂,按理應當直接寫父親的大名,可是這是有諱的,是會被村人視作腦子有病并當作話柄傳說幾年的,思忖再三,并和朋友在電話里討論片刻,最后還是寫了自己的名字,后面綴上兩個字:“家收”
賀卡正文如下:“父親:祝您和母親身體健康,萬事順心!兒林榮叩首,十二月二十七日
”我刻意不說“爸爸”而稱“父親”,保持了一種書面化距離,以示這種稱呼在我們父子間是非常規的,從而顯出一種難得的鄭重其事
我從未給父母叩過首,今日長身一揖,也算盡了人孝
真實愛你的人,天南地北城市積極探求你
不愛你的人,老是伶牙俐齒的甜言蜜語,說得很甘甜,做的卻是忽視薄情
本來,愛在意口難開
愛,即是人生中的嬌美期盼
人生,長久是在姹紫嫣紅的寰球里奔走,你途經的都是得意,擦肩的都是過客,惟有留住的才是人生
假設時間不妨回暖二十有年,那該多好啊!其時候我仍舊一個高枕無憂的兒童
雨慢慢休憩,斑鳩在梧桐樹上咯咯鳴叫,天際上的彤云如鲇魚似的向天涯游走
被雪水清洗過的農村分散著草木的芳香,也開釋著積存已久的生機
村民們紛繁從房子里走出來伸伸懶腰、舒舒筋骨
我與小搭檔們在村子里到處探求野口蘑與野木耳
那些野口蘑千形百狀,有的像蝸居,有的像陽傘,有的像木棍,然而大人們勸告咱們說它們有毒,讓咱們不要交戰
我從來獵奇,它們那么陳腐心愛,如何會有毒呢!我長大之后,天然領會有些野口蘑無毒,是被委屈的;而寰球上有少許人表面明顯亮麗,卻不可一世,變成毒口蘑
半路擋車的一位中年漢子因商量票價和售票小伙子先爭后吵
人是上了車,兩個卻是動口又動手
小伙子捏著門口階下站著的漢子的脖子,漢子狠命扯著小伙子的頭發,后來漢子握著不知從何而來的長近一米的羅紋鐵棍,小伙子拿著大號活動扳手
近旁的人拉都拉不住
好不容易勸得兩人歸了座,滿車升騰的氣味才隨著迎窗而進的涼風慢慢消散
每當車一停,我就在心里默禱著上來或離去的僅只一人而不是更多,也默愿車子少停一次,我也就少捂一次鼻子少閉一次氣
當每個人都以為風平浪靜了的時候,車子一偏停在了路旁的一塊平地上,售票小伙子跳下車,大聲喊叫著:把你豬日的,下來!今日定然要讓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從車門看去,小伙子手里真的拿著一把長刀,臉帶騰騰殺氣
坐在車尾的漢子猶豫著,起身從過道里往出挪腳步,或許他在拖延時間思謀良策,或許是心有怯意
人們紛紛論說著還得讓同車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勸架
老人戴著白帽,留著長須,一身青衣,氣宇果然軒昂,可能是經常主持事務的阿訇一類的人物
老人在漢子身后下了車
架沒有打起來
可惜我們不能
因為逝去的才是永恒